斑斓的霓虹灯招牌从夹道的“黑荆棘”丛里伸出,将视线所及挤得满满当当,只将一线窄窄的空间留给晚霞的明媚。
车子在一条笔直起伏的大道上行进,此刻正从一处高坡滑下,两侧蔽日的黑色棘丛愈发“野蛮生长”。像在密林中陷入迷途,像在黄昏时分一头扎进深谷。
洛九单手托腮望向窗外,棍糖的纸签被咬得扁皱,长发垂落而下,小半截耳朵从一侧探出,将黑色发瀑切割开来。天穹缝隙中洒落的光辉为她点上妆容,晕染了额前的发丝,飘落到长长的睫毛上,最终落入那浅黑的双瞳。
若是说早些时光她还有些假小子的风格,现在倒是个出落的女孩了。
洛九用手指将散发捋到耳朵上,车窗上映着她近乎透明的身影,她停下这个自然的动作,突然意识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违和感。
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。
‘有机会的话,剪掉吧....不该由着她们摆弄的...简直..像个蠢娃娃。’
洛九转过头,看着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弥赛拉修女。
“我们现在去哪?”
“教堂。”
“那里也是案发现场?”
“不。”
“那为什么...”
“如果一定需要理由的话,休息。”
“.....”
洛九想起今天浮光掠影式的案件现场走访。
‘好吧,她是修女,不是福尔摩斯,你不是华生,你在指望什么呢?’
她们在雪滴镇与荆棘城的交界处停下,洁白的哥特式教堂孤零零地矗立在难得一见的开阔地上,像个孤寂的界碑。一侧是钢铁、变幻的冷光与不眠者之都,另一侧是光和尘之间的田园牧歌,也夹藏了人类黄金时代的外在缩影,而这里,像沉醉于朝霞,也像溺毙于黄昏。
弥赛拉修女领着她穿过庭院,教堂入口处的墙面上,洛九注意到角落里的一行黑色小字,她刻意往那一侧靠了靠:
“上帝爱世人”
洁白的建筑角落歪歪扭扭地写着这样的文字,句子中间的字母有些重墨,随后便潦草起来,在末端拉出长长的一划。
教堂里空荡荡的,光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,各色朦胧的流光横溢,交织,缠绕,最终暧昧地汇集在教堂的中央。微尘在之中浮沉,又独添了一份静谧。在尽头,盘旋的白石阶之上,管风琴深嵌于教堂之中,黄铜色的管道虬髯交错,颇有蒸汽朋克的味道,像血管,像心脏。
“听说你曾经是地球住民?”
弥赛拉修女带着她往更深处走去,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,抚着石墙,不缓不急地踏过一级级台阶。
“嗯,‘光荣往事’。”
“那我们大概会有不少话题可以聊。”
“弥赛拉修女,案件....”
“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她停下脚步,回过身。晚霞穿过钟楼,经过花窗的过滤,像薄纱,落在地板上,也披在她们身上。
“听说你会调酒?”
洛九点点头,跟随弥赛拉修女进了个书房样貌的房间,满壁书架间的酒柜显得十分显眼。
“这些都是.....”
“都是真的。不是廉价的合成物。真是奢侈,不是吗?”
洛九沉默地看着静置其中的酒液,不论是大量的纸质书,还是酒类,从地球运送到这种地方都不是必要的。对这种遥远的边缘殖民地有限的运力来说,这实在是莫大的浪费。
“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东西?”
“枢机主教偶尔会到这边来。”
弥赛拉修女来到洛九身旁,将藏酒柜打开。
“明天,明天,再一个明天。一天接着一天的蹑歩前进,直到最后一秒的时间:我们所有的明天————不过替傻子们——照亮了到死亡土壤中去的路。”
洛九急忙回头,发现“酒红”正旁若无人地捏着舞台剧的腔调朗诵着台词,手里捧着一本《麦克白》。弥赛拉修女对此似乎并无察觉,她取了两个酒杯,放到书桌上。
“这样真的没问题?”
“我想他不会这么小气。酒红小姐,能麻烦你帮我调一杯吗?”
“当然,您想喝什么?”
洛九简单地看了一眼整齐陈列的酒瓶,拉开几个抽屉,没有发现调酒壶,不过那倒也不是无可替代....
“尼格罗尼,我记得是这个名字。”
弥赛拉修女略作思考,平静地说。
“嗯,好,问题不大,不过我没找到鸡尾酒的灵魂。”
“什么灵魂?”
弥赛拉修女看着左顾右盼的洛九,疑问句说得像陈述句。
“冰。”
“那本《卡萨布兰卡》下的第三个抽屉内嵌着制冰机,那个花花公子总是很懂享受,不论是女人还是喝酒。”
“我以为愿意跑到这种地方来维持教会存在的人会是比较虔诚的信徒。”
洛九取了些冰块冰杯,选了一瓶金酒。
“有些人是,有些人不是,有些人至少表面是。”
“给,您的尼格罗尼。本来还应该加上鲜橙皮增香和装饰,不过远星没有橙子。”
茶棕色的尼格罗尼里飘着一大块宝石冰,弥赛拉修女轻轻抿了一口。
“不错的手艺。”
“调酒并不是一件门槛很高的事情,您要是愿意也能自己做。”
“我总是把这种事情搞砸。”
“雪滴镇有不错的酒吧,如果您不介意溢价的话。”
“不了。”
弥赛拉修女摇摇头,注视着晃动的酒液。另一头,洛九也给自己调了一杯。
“我很少做尼格罗尼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这不是大多数人会喝的酒,金百利的苦味对一般人来说难以下咽,含有这种意大利苦酒的鸡尾酒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。通常点这种酒的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顾客。”
“我也是?”
“说得上。”
“很荣幸、”
洛九试着往口腔中送了一口,金百利的苦,美思的甜,金酒的甘冽,苦辛甘甜的混合十分怪异却又无比均衡。
“你觉得它是什么味道?”
弥赛拉修女皱着眉头问,这是洛九头一次看到弥赛拉修女除了假笑和扑克脸之外的表情,现在,她至少能确认这不是个合成人。
“清透稳重的苦。”
“清透稳重的苦.....”
弥赛拉修女轻轻地复述了这句话。
“您常喝酒?”
“经常。”
“为了睡眠?”
“酒精已经很难再对我的身体产生影响。”
“那为什么...”
“他们说,人工智能还没有品鉴酒类的能力。”
弥赛拉修女举起杯子,又喝下一大口。
“那么你呢?对这种苦味酒有特殊喜好?”
“不,糖分的温柔乡会掩盖酒精的刺激性,容易让人不自觉地沉醉。我讨厌喝醉的感觉。”
“就像痛觉和恐惧,是对危险的预警。”
弥塞拉修女接过话头,晃了晃酒杯,听着冰块与杯壁清脆的碰撞声。
她闭上眼,一饮而尽。
“清透稳重的苦…吗?”
……………
“有事?”
走廊上包着浴巾的女子在数步开外停下,拖了一地长长地水渍。
听着熟悉的声音,岚转过身,看着眼前的女孩。长发被随意地分开,刚刚出浴的她面颊微红,头发还在滴着水。为防水滴落入眼中,她眯上一只眼睛,胡乱地抹去那张小脸上的水珠。
“刚从公共浴室回来?”
“嗯。.....进来坐坐?”
她歪着头,擦去流入眼角的水,有种莫名的妩媚,仿佛会在下一秒轻咬食指撩开衣领似的。
他急忙摇摇头,把这种想法甩出去。
“酒红,他们说的案件进展如何?”
“没有,不过我至少能拿点补偿。”
洛九一副不上心的样子。
“拉克西斯说案发当晚你曾经离现场很近。”
“但我没看见任何东西,也没遇上过凶手。”
“不是这个问题。接下来这段时间,晚上还是继续同行吧。”
岚平静地凝视着她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我看起来像是什么脆弱的易碎品吗?”
她的目光几经躲闪,最终与他相对,用嘲弄的语气说。
……………
距太阳5.2个AU,联邦母舰奥古斯都。
“谁在占用医疗室的培养槽?”
青年快步通过一个个隔舱。
“安总师。”
“怎么会是她?”
“您最好不要这个时候去那个小舱室,白桦中尉,她得到了上级的许可,以及…”
紧跟在身后的人还想说点什么,白桦中尉却已经一把钻入了那个小舱室。
他犹豫了一会,没有跟进去。
舱室不大,数排克隆培养槽反而令这里显得拥挤不堪。白桦在地上看到不少滴水痕迹,顺着那些痕迹,在昏暗中,他绕过排排竖罐。终于,看到一个年纪不过十八九的女孩,正站在一个运转中的培养槽前。
“你……”
“哦,白桦,是你啊。你看起来很惊讶?来瞧瞧,我的新身体如何?或者说,是曾经的姿态。”
“你既然已经完成身体再造,为什么还…”
名为白桦的青年来到培养槽前,通透的水晶蓝液体里,悬浮着一名陌生的年轻女性。
“这不是你的克隆体,安。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
女孩陶醉地注视着培养槽中的女性。
“你的护卫曾说你在远星基地痴迷于一位殖民地女性,也就是说她就是?”
“不,她拒绝了。”
女孩依旧盯着培养槽,笑了笑。
“不敢想象你居然做出了这种行为,你想把她作为替代品?但在这之前你会因为克隆人法案先被送上地球法庭。”
“纠正你一点,那个人不可替代。另外,你说的没错,我会回一趟地球,但不是法庭。”
她闭着眼睛,手掌轻抚培养槽的罩壁。
“只是个抱枕。”
神经病。
白桦在心中唾道。
PS:这大概是我最碎片化的一次写作体验,期间总是被加班、加班、加班以及写着写着睡着等事情打断,当然一个原因也是自己本身码字就慢,爱走神发呆,加上最近卡文。说起来,敏锐的人不难察觉到最近的场景描写少了很多,咱觉得一个缘由就是精力问题吧,构建世界,填补细节,还挺费神的。之后还是打算恢复到早初那种状态的~凌晨1点56~诸位晚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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